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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就算染上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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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色的大地以及黑沈沈的天空,在這個世界裏沒有聲音、沒有生命,只有她自己。

從一開始的惶恐不安,到已經麻木的習慣這個紅黑世界後,伏語蝶竟然還能自我解嘲的如此想著:這麼恐怖的場景畫面都習慣了,那麼以後玩恐怖游戲應該也不會害怕了吧?

赤身裸體的自己正走在似乎沒有盡頭的血色道路上頭,腳下那血液真實的感觸與濕滑黏膩,還有在身周吹過的冷風感覺,是如此的寫實……讓她錯以為,自己真的身處這個世界,但意識裏卻又很明白的這只是一場夢……

但如果是夢,為何卻又一直醒不過來?

時間似乎沒了意義,她不會感覺饑餓、走了那麼遠的路身體也沒有疲累感,在看著那始終如一的紅色世界,語蝶早已看膩了那全部都被血染成鮮紅的一切事物,最後只好無趣的欣賞起自己身體上,那似乎烙印在肌膚裏的亮紅色文字──無比美麗又邪異,卻又流露著一種讓人感到弘遠偉大的力量,陌生卻又熟悉,就仿佛在靈魂深處、基因裏頭,就深深記得這奇異的字符。

惡鬼「滅羅」……那男人身上也有跟自己一樣的印記,他說他是自己的先祖,但她還記得在他詢問自己是否願意為了擁有力量而成為魔鬼後,原本無力的身體突然湧現的力量,那原本強悍可怕的蛇人在自己的雙手下變得絲毫沒有反抗能力,掌心上似乎還存有那堅硬頭骨被自己掐碎的感覺……

那真的,是她的力量嗎?

她真的,殺了那麼多人……?

那時瘋狂的她,其實是她壓抑的另一個自己吧?

──那個,憎恨整個世界的自己。

『怎麼?擁有了力量反而恐懼起自己了?』男人嘲弄的嗓音低沈笑著,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讓人不知聲音究竟是從哪個方向傳來。

『不過你會恐懼是理所當然的,在連時間都快要遺忘的許久之前,擁有我血脈的存在早就離開了這一界,而當地球祖靈誕生後,下意識的就會恐懼擁有我血脈之人,但盡管大部份的子孫都已離開,留下的都是血脈稀薄的外族子弟,可只要你們的基因鏈存有我的部分基因,就永遠會受到世界的詛咒與排斥。』他不以為意的笑著,那笑聲回蕩在這片紅黑色的天地之中,不知為何竟帶上一絲詭譎。

『這份力量被世界壓抑,直到你來到伊甸那小家夥的《樂園》裏頭,你才能真正擁有那份力量……享受吧,力量的存在本身是無罪的,只是看你如何運用而已──該醒來羅,我的後代啊……如果你對我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去找那個姓「巫」的男人,相信你會得到一些有趣的消息的。』

接著,她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腳下原本堅實的土地突然變成海洋將她吞了進去,下沈、下沈──永無止盡的下沈……



「蝶已經昏了十幾天了……」阿穆爾雖然面無表情,但因為連日來的憂心讓他操煩到忘了打理自己的容貌,剛毅的下顎上竟多了幾些稀疏的胡渣,手邊正忙著拿著一管由伊甸那兌換來的營養針劑,在語蝶的手臂上施打,反正巫琊也把一些點數交付給他,所以哪怕這種針劑貴得嚇人,就怕蝶會因為無法進食而流失體力,不過巫琊倒也是挺大方的任意阿穆爾揮霍未來點數,反正他是爆發戶沒差啦!

「會不會根據基因鎖開啟的狀態不同,昏迷時間也有其他差異?」巫琊一手拖著下巴,另一手則擺弄著眼前浮現的伊甸系統──當然,巧可因為權限沒有阿穆爾那麼高的緣故,所以只看得到巫琊在那憑空擺弄什麼……一對比能夠跟巫琊互相討論的阿穆爾,她突然覺得好委屈好委屈,咬住下唇,也沒打聲招呼的就悄悄離開了。

阿穆爾雖然沒有回頭,但也知道小猴子的狀況,邊拿著沾濕的毛巾替語蝶擦拭小臉,邊問巫琊:「……她不是,你的妻子嗎?這樣放任她傷心,真的好嗎?」對他而言,能夠娶到蝶是一件幸運的事,雖然明白別人不一定會這樣想,但多少還是會對別人的情感得不到回應,而有些打抱不平。

巫琊只是輕笑,沒想回答,卻是燭陰開口代替他解釋:『豹男,我家巫琊大人不是不回應巧可主母,而是沒辦法回應……』當然他還沒說完就被巫琊一把掐住,截斷了聲音。

「燭陰,你敢胡說就賞你巫咒極刑哦。」

『……我閉嘴嘎。』

阿穆爾眼神閃動了一會,也許是明白巫琊目前還不打算解釋,但確實是內有隱情,也沒打算再多問。

「對了,蝶……」巫琊被豹爺瞪了,知道這男人連他對他妻子的稱呼都在計較,只好嘆息,「語蝶,我這樣稱呼她總行了吧?」

「『蝶』是我的專屬稱呼。」豹大爺酷酷的解釋,讓巫琊大番白眼。

「好啦,連這都要計較……你占有欲未免也太強了吧?不過說實在的,你形容的語蝶跟我當時在蛟蛇族看到的那種狀態完全不一樣呢……當時的她是近乎成魔,嗯,你們這裏應該是要說成失控吧?至少就我觀察死在她手下的人數非常之多。」巫琊想起當時的畫面,還是忘不了那盡管被鮮血沾滿了全身,但卻異常耀眼的鮮紅印記。

阿穆爾持起語蝶垂軟身側的一手,輕輕把玩,就是這總是輕柔撫摸他的溫柔小手,殺了那麼多人?他記得語蝶的能力沒那麼強才對,那麼是不是因為解鎖了基因碼,喚醒了巫琊猜測的那什麼惡鬼基因才會如此?

語蝶的性子那麼膽小,必定是受到什麼刺激才會變得如此……

然後就當他想要將她的掌心持至唇邊落吻時──異狀突生!

那原本無力的女人指尖猛地成爪狀地朝阿穆爾抓了過去──眼看就要像巫琊看到的那樣,直接靠赤手空拳的力量掐碎蛇人頭顱或咽喉一般,下意識的想要攻擊任何靠近她的存在!

巫琊驚愕的倒抽口氣,而燭陰更是因為他的情緒反應而在極快的瞬間就竄了出去想要救下阿穆爾,但原本突然出現的危機卻又因為阿穆爾一聲平靜的呼喚因而終止……

「蝶,我在這裏。」

很平淡的一句話,甚至阿穆爾的情緒跟聲音也沒有任何起伏波動,卻讓那只抹殺不知多少性命的纖纖玉手猛地停了下來……正巧就掐上阿穆爾的頸子,卻沒有巫琊猜想中那樣血花四濺的可怕模樣。

燭陰很快又溜了回來,同時巫琊也松了口氣……卻意外發現額間早已冷汗淋漓。

「……阿穆爾?」嘶啞難聽的嗓音自女人嘴裏傳了出來,就好像吞下無數砂石後磨出來的粗糙聲音,但對阿穆爾而言,卻像聽到了天籟一樣──憂心了十來天,他好擔心語蝶就這樣永眠不起了。

方才的危險對他來說沒有意義,因為他打從心底相信──蝶,絕對不會傷害他。

「嗯,是我。」掌心輕覆上那只隨時都能了結他性命的柔軟掌心,稍微上帶,貼在自己臉龐上輕輕蹭著。

看到這一幕,巫琊知趣的先離開了,心中卻是感嘆居多。

這男人對危險絲毫不在意的模樣,那堅定地相信女人不會傷害他……是要多麼強烈的信賴與情意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真他馬的讓他好生羨慕……

語蝶只覺得好累,腦袋裏好像有千根針在刺一樣,身體仿佛不是自己的,有點感覺像是當初從飛機墜落地面,覆活醒來後的那種感覺……很痛,痛到言語無法形容。

疲困讓她幾乎是耗盡全力才勉強睜開眼楮……阿穆爾卻在看見語蝶的眼睛後呼吸停頓了片刻,卻是溫柔如昔地俯低身子,在她唇上落下輕吻。

不是她厭惡的冰涼鱗片,而是那厚實溫暖的男人掌心,是她熟悉的體溫跟氣息,是她最熟悉的那個男人……

模糊的視線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聚焦在一雙煙灰藍色的眼睛上,那眼中她再熟悉不過的溫柔與疼惜,那張百看不厭的面癱臉部,線條難得變得柔和。

「蝶睡了好久……」阿穆爾的語氣不再蘊藏擔憂,而是放得輕柔平緩,只手撐在語蝶身側,額心抵著她的額心,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臉龐上,平覆了語蝶心中那仍未安定的惶恐不安。

終於認知到自己回到心愛男人的身邊,當時差點被侵犯的無助跟殺了無數人、對自己力量的惶恐讓語蝶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阿穆爾滿是心疼,將她摟近懷裏輕聲哄慰。

「對不起,阿穆爾……我……」語蝶雖然清楚自己沒有被蛇人侵犯得逞,卻還是忍不住因為夏詩秋對她灌下的藥物,因而對別的男性的撫摸碰觸而身體有了情欲反應而感到羞恥愧疚,明明那是屬於阿穆爾才能夠做的事情,她卻意外的有一種覺得自己是如此下賤惡心的愧疚感……

誰知阿穆爾根本並不清楚語蝶有沒有被玷汙,對他而言哪怕愛人被別人踐踏,在他心中她永遠都是最美、他最愛的女人。

「蝶,對不起,那時的我不在你身邊……我已經聽巫琊說了,哪怕你被別人玷汙過你都還會是我最愛的妻子,我只在乎你心裏有沒有我,所以請不要嫌棄自己,也不要因為這樣而推開我……」阿穆爾最擔心的就是語蝶最後會因為這樣而推開他、遠離他,覺得自己臟了、惡心了,所以不能再接受他的情感……

語蝶顯得有些訝異,起先她是真的覺得自己臟了……哪怕自己並沒有實質上被別人侵犯,但是心裏卻始終留下一道傷疤,可阿穆爾卻說出這種話,這要她怎麼不難過?怎麼不被暖了心扉呢?

可是現在的她……還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她嗎?

在掌握了力量之後,她真的能夠像以前繼續那樣天真下去嗎?

語蝶忘了自己在蘇醒瞬間,下意識的攻擊舉動,若她真想起來,怕只會更厭惡自己的力量吧?好在她確實在心裏存有對阿穆爾的情意,不然……

「我還殺了好多人……我連伊蓮都救不了,如果不是我天真的以為小夏不會傷害我,就不會害伊蓮死掉,害其他族人被我傷害了……嗚嗚,真的就像你說得一樣,『善良』這種東西──真的,需要自私一點才行……如果我早一點解鎖基因碼……」語蝶用那沙啞的聲音如此說著,看著自己曾經染血的手,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的憤怒過。

如果她能早點覺醒這樣的力量,是不是就不會有人為自己而死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傷的事情發生了?

「噓……你因為很久沒進食了,雖然我有一直在幫你註射營養液,但你現在喉嚨的狀況不是很好,先好好休息,好嗎?別怪自己,至少,你還活著這樣就夠了……為了那些保護你而受傷死亡的族人,你得更堅強才行。」阿穆爾雖然安慰語蝶,卻沒有想要讓她逃避自身力量的意思,確實,當過去成為過去,那麼把握當下才是最重要的──恐懼的存在源自於對未知的害怕,那麼若語蝶陷入對自身力量的恐懼之中,難免這樣的情況會在重演一次,所以最好的方法……

就是,面對恐懼、掌控力量、超越自己!

他愛她,卻不會溺愛她、放縱她。

有這份力量,哪怕來得理由如此哀傷,也要妥善使用這份力量,保護更多的人,不讓悲傷再度重演!

「可是……我覺得,我快要變成魔鬼了,會不會哪一天,我會用這份力量傷害我想要保護的族人跟你?」語蝶惶恐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忍不住又想起在暴走那時,那因為雙手染滿血腥跟掠奪無數性命的激昂快樂,那是發自內心的愉悅,享受死亡與哀嚎的快感!

就像魔鬼一樣,她是真的在享受這可怕的一切呀!

阿穆爾只是輕持起語蝶的一手,低語:「哪怕這雙手染滿罪孽,也不要忘了……」

灰藍眼眸看著語蝶不在深邃漆黑的眼──而是完全變成鮮紅色的眼睛,邪異的美麗,卻又渲染著驚慌跟對他的依戀。

「將死亡留給敵人,將擁抱留給你深愛的一切。」

冷酷卻又無比堅定,溫柔卻又無比殘忍……要在這個荒獸國度活下去,這就是最殘酷的生存法則──

作家的話:

面對恐懼、掌控力量、超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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